庄子说:“天地有大美而不言。”他认为,天地间美的极致是不假言说的。而《西地平线上》一文,西部作家高建群将“大美”诉诸笔端,让我们真正领略了“雄伟的风景”。
落日
美是邂逅所得,是亲近所得。 (川端康成)
自然界不乏美,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,而一旦人们亲近自然,必将收获自然的馈赠。定西高原的落日,“柔和、美丽、安谧”,像一个大大的勒勒车的轮子;它“跳跃着、颤抖着降落”,贪恋人间直至猝然消失;罗布淖尔荒原似人间地狱,荒凉空旷,而黄昏一刻最辉煌的落日景象震撼着“我们”,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切都罩在一片回光返照中;阿勒泰草原的火烧云,灿烂热烈,吞没了大地上的一切,而这惊骇的景象背后仍是落日在挥舞着魔杖。
作家能涉入高原、平原甚至荒原领略日落之美,且观察之细腻,感受之深切,让我们不得不佩服他对自然的亲近力;而作者对自然的这份亲近力又绝非“一时兴起”。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陕西人,高建群初涉文坛时,笔下和心中永远充盈着的就是西部高远的天空,翱翔的雄鹰,粗犷的山脉。这种亲近一如作家所说,“爱恨永远在西部”。
英雄
自然是伟大的,然而人类更伟大。 (茅盾)
落日固然美丽,但如果离开了我们美丽的眼睛,它便失去了光辉;如果没有了人类的历史,它便不再让人感动。
美丽的日落中,作者每每将我们引入对英雄的回忆:
漫漫荒漠中,身体瘦弱却挺立风沙中的“左公柳”,忍受着干旱,一站就是上百年。这是一种奉献的气度,是任风吹日晒天寒地冻吃尽苦头都不屈不挠的英雄精神;
“我曾经奋斗,曾经痛苦,曾经流浪,曾经创造。让我在你的怀抱中歇歇吧。有一天,我将为新的战斗而生!”这是约翰·克里斯朵夫弥留之际的心理安慰,是领悟了生死真谛后坦然皈依宇宙轮回但生命之火不熄的英雄精神;
一代天骄,成吉思汗,铁骑驰骋,直挺欧洲……面对这样执著追求的英雄,我们除了自卑就是无尽的崇拜了。
作者笔下是一个现实与虚幻并存的世界,时而是落日之美,时而是英雄之美,时而是自然之美,时而是人文之美。在这个世界里,我们纵览古今,神游中外,积蓄在我们内心深处的情结终于被激发出来。我们被激发出来的,不是发现了“落日”与“朝阳”的不同,而是掀开了那段封存已久的人类历史。
大美,美在落日,更美在英雄;大美,在自然之中,更在人类历史之中。
民族
真正美的东西,一定是生存于自然,另一方面,它要体现理想。(席勒)
作家对西部土地的深爱,让我感到他的双眼时常是饱含泪水的。
落日,在高原,在荒原,在草原,不同的地貌不同的落日景象,我们能够洞悉作者是要展现给读者一个多姿多彩的西部,而那“像勒勒车一样”的落日、在“死气沉沉”中又透出新生的落日、制造了“灿烂”“热烈”“烧红半边天”的火烧云的落日,和冷峻、厚重、含蓄、热情的西部民族特点又是何其惊人相似:它就像岩浆,在地底奔突;它拥有生命,在日落日出间传递。
而英雄,这个高贵的称呼只能以历史作为背景,因为他们的血液往往和历史长河共同流淌,河水淌过的地方留下的是不朽的精神。
“左公柳”不屈不挠,约翰·克里斯朵夫生命之火不熄,成吉思汗执著追求,这是高贵的英雄精神,更是西部这片土地所蕴藉的民族精神。
作家关注的是西部,更关注的是西部土地上的生命。文章中作者想要表现的主题并非独具浪漫色彩的“天然纯美”,而是让人感叹、充满历史悲壮和现实残酷的生活原貌,是包含伟力默默积蓄,一旦勃发就创造世界的西部民族精神。
一轮落日,一群英雄,一个民族,这就是我在“西地平线”上见到的“雄伟的风景”。 |